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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、老记的江湖（14）

　或许短时间内没有明显的“钱途”，原本志在必得的王益成也有几分泄气，中午的酒桌上他闷声喝下不少酒，说感谢同学们的盛情款待，以后有机会再知恩图报。满座皆惊，说可以多玩几天，吃喝接待不在话下。王益成说报社催得紧，让马上赶回去。张局长准备协调一辆小轿车送我俩回省城，被婉拒，仅要求将我俩送到汽车站。一帮同学们给王益成准备下不少当地土特产。

　　星星点灯十分，我俩已置身省城繁华的大街上。是连夜赶回汉水？还是在省城继续逗留，等待林站长大驾光临？我俩争执不下。王益成不耐烦地说：“说一千道一万，你是担心留下来的吃住开销吧？你放心，我来安排。”我摇头否认的同时，王益成已开始电话联系。不用说还是住在他同学家里。因为来的比较突然，同学没有摆酒宴，在商店买回一斤半饺子，我俩煮着吃。忙乎完，还不到晚上八点，余下的时间要么看电视，要么睡觉，我很想到大街上去走走，原本想赖在床上的王益成很勉强答应随行。

　　省城街道的傍晚，人来车往，其繁华和热闹程度可想而知。突然想到小匡、匡主任此时在干嘛？联系下未尝不可。用街边公用电话拨打小匡手机，还好，不到两秒钟就接听“您好！xxx都市报欢迎您提供新闻线索！”我说“两个伙计要露宿街头，请报社予以援助。”

　　小匡语调一变，嘻嘻笑着说：“原来是王主任？怎么，还在省城没有回汉水？我昨天刚从外地回到省城报社，此刻在值班室守新闻热线。”“你是大名鼎鼎的名记（名妓），怎么会值守新闻热线？开玩笑吧？”“没有开玩笑，是真的。”“几点下班”“通宵。”“我过来看看。”“行。欢迎光临。”

　　报上我俩目前所在位置，距小匡那里不是很远。咬牙打的花十元如约找到小匡。真的没有想到，大名鼎鼎的“都市报”居然委身在一处很简陋很狭窄的巷子里，不仅如此，老式四合院布局的门口一间小两层楼房也很有些年代。小匡立在门口，精瘦精瘦的，比不上在汉水的时候微微发胖。彼此夸张的打过招呼之后，随小匡上到二楼。木制楼梯的声音很特别。一间较大的房间被简单装修过，地板砖看不清是白色的还是黄色的，墙壁贴的壁纸大部分泛黄，有些块已明显翘皮脱落，天花板还可以，完整无缺。靠墙、临窗、临门的两边布置着办公台，其简单让人感觉就是几块木板支起来的。电脑倒是有几台。

　　小匡说：“让两位老师见笑吧？如此办公条件、环境，还不如汉水记者站呢。”“咱是来打工挣钱的，只要兜里有钱就好。办公环境差丢的是单位和领导的脸。”王益成说。小匡离开汉水时王益成还没有加盟记者站，两人并不熟悉。好在王益成生性善谈，很快与小匡聊的火热，而且与其他几位年轻男女也聊得火热。我提议到外面去喝点夜啤酒，小匡说值班不能擅离职守。海阔天空闲聊着，期间小匡接听几个新闻热线，都是鸡毛蒜皮难以报道的事情。勉强待一个钟头，我兴趣索然，而王益成似乎找到自我表现的场合与听众，开始滔滔不绝，似乎几天来没有“钱途”的沮丧心情由此柳暗花明，一扫而光。我不得不一再催促他快点回去睡觉。

　　明天何去何从？我俩从的士中一直争执到房间里还没有定下来。按照我的设想，一不做二不休，连夜赶回汉水的火车、汽车都可以，而王益成执意要等到林站长来到省城，一块到报社走一遭，另外让他的同学、伙计们好好请林站长吃两顿饭，以彰显他在省城关系的深厚。我性格的懦弱是凡事缺乏主见，容易被别人说服，现在经过王益成一番甜言蜜语，竟然违心答应下来。乘热打铁，王益成拨打林站长手机，说是明早五点从汉水驾车出发，预计下午一点左右可到省城，会面的大致地点也已敲定。如此安排，意味着明天大半天时间又是闲着，难熬啊。

　　睡到日上三竿才颇不情愿地爬起来，看看窗外，应该是“阴到多云”的天气，适合到街上走走。较少来往省城，对省城的名胜古迹很是羡慕，经再三央求，王益成才答应一块到城内的一处著名公园逛逛。没有带相机，再好的景致也只能通过眼睛装进大脑里。因为惦记着与林站长会和，走马观花一番，转乘两次公交车到达省城北边。下车随意走动几步发现，此地乃比郊区稍微档次高点的面积巨大的城中村，村内街道数条，都比较狭窄，房屋设施以五层以下的民居为主。满街道都是人、林立的店铺，空气也异乎寻常的很沉闷。

　　又不是搞地下工作，林站长怎地一再要求来此会面？我郁闷不已。行走在车水马龙中，不停地有人撞我，我也撞别人，没办法，人挤人啊！我擦着满头满脸的汗水，不停地埋怨，问王益成遭受如此罪受究竟是为哪般？其实，王益成何尝不是满头满脸的汉水，加上一瘸一拐的腿，感受尤胜于我。理想、信仰、业绩、生存等等的诸多杂念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，现实与信念反复交织，会有苦尽甘来的出头之日吗？看见街边一家有空调的面馆，我说什么也不肯再走，拽着王益成进去。运气还好，旮旯里有张破桌子可容纳我俩。什么也不说，先来瓶冰镇啤酒一口气灌下肚，内腔的火才下去一部分。吃下一碗凉拌面，感觉舒服很多。

　　催促王益成电话联系林站长，虽然心疼漫游费，他还是拨打林站长手机。他还想坚持老/习惯，我制止说：“看看外面人挤人的热闹劲，以及火辣辣的太阳，建议你就忍耐一会，坐在凳子上接听电话吧。”王益成似乎不为所动，坚持起身到门口看看之后，缩回，在饭馆室内沿墙角转圈。叽叽咕咕、攒下一头汗水，他放下“林站长已经在外面某个区域，让我们往西走，边走边联系。”

　　出饭馆，沿着人满为患的小街道依言往西挤，不到两分钟就汗流浃背。林站长指示的汇合地点在脚下的小街道走出头，看见三岔路口右拐，八百米之后遇到十字左拐两百米，再往右走一公里，见到红绿灯走右手的小巷，入内五百米可以见到一栋挂着某某村委会牌子的五层小楼房，就在村委会前面的大槐树下等着。难为王益成在电话里能记住有点复杂的指示。头顶烈阳、人挤人的环境，要步行两公里以上，道路还不熟悉！王益成提议打车前往。然而，小街道过于狭窄，除却来往的行人，连推自行车的都见不到，更别说根本无法行驶的小轿车。没咒念，只能两条腿辛苦些。

　　花费近两个小时，沿途不停歇息、问路、喝凉水，算是体会到行将中暑、筋疲力/尽的滋味。还好，目的地算是寻到。左顾右盼，并不见林站长踪迹。正想指使王益成拨打手机，他却抢先开口说：“王，你到旁边电话超市去联络咱们领导，我手机即将停机。”小事一桩，我应声行动。林站长电话里说马上就到。到底是电话超市，仅收取三毛钱，要用漫游的手机拨打，话费起码得三元往上。

　　左顾右盼，十几分钟过后，看见林站长打着把女人伞，浑身冒着热气从北面旮旯里向我俩招手。过去汇合。热和累，顾不上说话，机械地跟随林站长走路。依旧拐进一条人气很旺、路面很窄的小巷，步行七八百米，闪进路边右面一扇门，入内，只见巴掌大的天井正面、左右两边，是四到五层的老旧小楼房。林站长带领我俩上右面二楼，打开居中的一扇防盗门，做出请进的手势。入内，只见大约十七八个平米的房间，中央有点间隔地摆放有一大一小两张床，还有一组板栗色两开门的立柜，以及简单沙发日用用品等等，给人异常拥挤的感觉。

　　王益成大声嚷嚷着“热热热，热死啦！”，卫生间在哪里？要赶紧冲凉降温。他的喊叫与我的心声异常接近。林站长带王益成到外面阳台拐角，哪里有整层楼唯一的公用卫生间。等的间隙，我在一把小凳子上落座，呼呼喘着粗气，豆大的汗珠依然往下滚落。林站长打开吊扇，吹下来的风同蒸笼里冒出来的白色蒸汽差不多。王益成大呼小叫着进屋，我赶紧奔赴卫生间。

　　林站长倒腾出个西瓜，三人各自分吃一些，加上冲凉降温以及休息好一阵，体温有所下降，“热老虎”不再狠劲折磨人。林站长介绍说，此间屋是当初来省城打拼时就租下的，有七八个年头，如今虽然常驻汉水，但是仍然舍不得退租，以备偶尔来省城时有个方便的落脚点。林站长还介绍说站上最近几天势头很猛，张易之、晋文慧带领两部门手下，创收颇丰，还有多条具备“钱途”的新闻线索正在调查。我俩基本如实汇报最近几天行程、得失，林站长教训一番，让今后少跑冤枉路，多干“正事”。问林站长今天下半天的行程，答曰先到两个铁哥儿们处走访下，明天早上去报社。

　　我问道：“附近几条街区，明显小轿车无法通行，领导，您可是带车过来的？车停在何处？”林站长说：“车停在较远的停车场。这片面积广大的城中村，是广大外来人口的乐土，据不完全统计，辖区派出所每年发放的暂住证近百万个，而且逐年以两位数的百分比在增加。暂住人口以学生、商贩、打工者为主体。”

　　我说：“那今晚是否在此安乐？”林站长说：“有此打算。”王益成跳起来说：“省城的夜晚非常闷热，没有空调、又不通风的屋里怎么入睡？弄不好还要中暑。”我说：“那按照你的意思，给大家找个舒适的宾馆房间享受一晚？”王益成说：“正有此意，虽然不敢打包票，但八九不离十。”

　　困累交织，今宵酒醒何处？明天将到已为其服务两三年的报社一睹真容，有几分期待和激动。耳闻王益成与林站长在窃窃私语，我昏昏沉沉渐渐失去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