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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志根嗜酒如命,他可以一天不吃东西,但不能一天不喝酒。
他农忙的时候要喝,说酒能解乏,农闲的时候也要喝,说酒能打发时间。他高兴了要喝,说酒能助兴,他不高兴了更要喝,说一醉解千愁。他说革命小酒要天天醉,哪怕喝坏了身体喝坏了胃。他说听老婆的话跟党走,少吃菜多喝酒。
他还说,能喝半斤喝四两,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。他说到这一句的时候,会拿着筷子指着别人拖着长音强调下:你不喝你对不起党呐!
他老婆烧了几个菜,那一定要喝,他老婆没有给他烧菜,他就弄一把花生米喝。他放牛时候,腰间别着个酒壶,时不时咪几口,喝酒的菜就是从地里顺手摘下的几根辣椒。他说酒辣,辣椒更辣,但他说这是双份的享受。
有人看到他早上喝稀饭的时候,桌子上也摆个酒壶来几口,大家都摇着头啧啧称奇。但他老婆讲,他夜里小解的时候,也要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酒咪几口再睡。他老婆说,他能就着一碗井水当菜喝一顿,一口酒,一口井水。
有一年冬天,刘志根把一瓶酒放到一锅热水里,想把酒热一下再喝,但可能是酒瓶子质量不行,居然在水里炸裂了,那么香气逼人的酒就这样和一锅水合二为一了。刘志根面不改色心照跳,淡定自若,把掺和着酒的一锅水,活生生给它一碗一碗喝了,好像也很享受的样子。
还有一个冬天,全村人去几十里开外的一个荒地上开荒,刘志根忘记带了酒杯,他就和同村的另一个在喝酒方面和他比起来稍逊风骚的周大嘴,就着几颗白菜和花生米,两个人嘴对着酒瓶直接开喝,你喝一口我喝一口。趁你喝一口吃点菜的当口,我就把酒瓶拿过来对着酒瓶口再喝一口,二人非常和谐,非常默契,而且动作配合得有条不紊,且非常有节奏感。
二人你不嫌我不干净,我也不嫌你不卫生,气氛热烈地猜拳行令,其乐融融。直到一瓶酒快喝完了,瓶底上有一层两个人吃菜时漏下的糊状花生米和白菜的混合物,但也把瓶子倒过来放到昂起的口中,绝不浪费一滴,当然也没有浪费那糊状的混合着酒精的食物残渣。
刘志根说,酒比油贵,浪费可耻。
猜拳行令的游戏,自古以来就是谁输了谁罚一杯酒,但刘志根和周大嘴其实都想喝酒,所以心里都想输,因为输了就可以多喝一杯酒。所以,有时自己赢了,表面上高兴嘴上说你输了喝一杯,但心里还是恨的痒痒的,恨自己为什么老是赢不输。
但猜拳这玩意,想赢不容易,想输也一样不容易的。就像你做一百道数学选择题,全选对不容易,但全做错也不容易啊,要成功避开所有的正确答案,也是很考验你的功底的。
有一次两个人喝酒,周大嘴输了,笑眯眯的说我喝我喝,刘志根一看酒瓶子剩下的酒也不多了,就说你把你这杯喝了,我把瓶子里剩下的都喝了,算是我陪你喝一个。周大嘴急了,说这那行呢,我输了我该罚,酒瓶子剩下的酒还可以用来再猜一次拳,你就这么喝了对你不公平的。
两个难兄难弟,为了一杯酒,能打上半天的官司,嘴上逼着对方喝,心里恨不得把对方的酒抢过来倒到嘴里。
又有一年冬天,两个人跑到邻村的一户人家喝酒,只喝得东方快露出鱼肚白才依依不舍离开那户人家。两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,互相搀扶着,但意犹未尽,扯着嗓子继续猜拳游戏。
后来两个人觉得没有酒也没有菜,觉得这个猜拳游戏实在没玩头,就玩起了一个暴力游戏:互扇耳光。
两个醉鬼,在寒冬腊月的夜里,在乡间的小路上站好马步,你扇我一个耳光,然后我扇你一个耳光,你不多扇我一下,我也不少扇你一下,就像当初他们一起挑荒时候喝那瓶酒一样,你一口,我一口,公平公正,童叟无欺。
也不知道两个人互相扇了多久,反正最后是周大嘴回到家中呼呼大睡,一觉睡醒了酒也醒了,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,一拍大腿说不好,说刘志根昨天被我扇晕了倒在路上,不知道现在回家没有。
刘志根没有回家。当村子里随着周大嘴到了那条小路上的时候,冻了一夜的刘志根浑身冰凉,有个老人像模像样的把手放到刘志根的鼻子下面,然后摇摇头说人没气了。
刘志根老婆嚎啕大哭,说早就预感酒会要了他的命,但刘志根才39岁,这也要的太早了点。一遍抹着眼泪,一边差人给亲戚送信,虽然刘志根是喝酒喝死的,说起来很丢人,但也得正儿八经的办个丧事。
第二天中午时分,刘志根躺在老婆临时从镇子上买来的一口棺材里面,就等明天送到山上了。棺材四周,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了,大家或真或假地哭丧,夹杂着一声声叹息。当有人回忆起刘志根喝酒时的英雄好汉的壮烈时,有人又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这个时候,从棺材里传来几声敲打声,因为大家哭声震天,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那几声沉闷的敲打,但后来敲打声越来越频繁,越来越响亮,大家停止了哭声,胆子大了人走到了棺材前面,把盖子揭开。
穿着一身寿衣的刘志根从棺材里一骨碌爬了起来,有点懵逼地看着周围更加懵逼的亲朋好友,胆子小的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。半晌,他明白了怎么回事,对着周围破口大骂:
老子还没有死,你们哭你妈的头啊。
那天中午,刘志根端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丧席的上方,和一帮专门来参加他丧事的亲朋好友们推杯换盏。无论怎么看,这个饭吃得让人总觉得怪怪的,众人也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合适这样亘古未闻的酒席气氛,只好闷头吃饭喝酒,因为你总不能说祝贺你起死回生吧。
因为菜品丰盛,刘志根越喝越来劲,酒酣耳热之际,刘志根还不忘和大家客气几句,大约是:我刘某人衷心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丧事,这杯酒我刘志根先干为敬了。
他的话让人家听了太瘆人了,也让人没法接下去,有不会说话的就回应刘志根,说不客气客气,你死了我们来看看也是应该的。边上有人立马对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使了个眼色,说:你说的这是什么话,刘志根大哥就是不死,我们也要来看看的。
刘志根说,死也好,不死也好,现在有酒喝是好。
刘志根老婆抹着眼泪说,你看你贪酒差点就送了命了,以后可得少喝点了。
刘志根说:从今往后,我的命就是捡来的了,为了不辜负老天爷给我的第二次生命,我当然要多喝点。
刘志根说得到做得到,从他死而复生之后,他就把酒当水喝了,就是夏天在地里干活,人家是不时喝口水解渴,但刘志根是时不时从腰间掏出个酒壶抿上几口,说是防中暑。大约是庄稼也得到了刘志根的酒仙之气的浸润,刘志根家地里的农作物长得就是比别人家的好,颗粒饱满,浑圆金黄,就像到了70多岁还依然雄风不减当年的刘志根一样,身轻如燕,精神抖擞。
有人纳闷70多岁的刘志根怎么脸上居然没有一道褶子,刘志根咪一口小酒,得意洋洋的说:酒是粮食精,越喝越年轻。
但去年的夏天,77岁了但依然年轻的刘志根永远地倒在了自家的田地里,再也没有起来。
刘志根的老婆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刘志根倒下的那片田地,没有掉下一滴眼泪,她说:
这老东西已经白活了38年啦。
年老张开讲:美本的文书写作以及其它几个核心问题时间:年1月9日下午地点:上海徐汇华亭宾馆联系:请加bomei-panpan联系报名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